写作不会过渡，跟尾僵硬？奥秘只在这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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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历：知乎

本文为消息专业期刊《消息与写作》专栏文章，2023年第1期

文 | 叶伟民
都说文如其人，但也有破例。我曾有个作者，文章糙得很，段落散乱，过渡僵硬，那句子远得连眼睛都得助跑。模仿一下，画风大要这样：

她转身离去，消失在十八年前的广州陌头。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秋天很美……

我称这类为“断崖式硬转”，读起来像踩空了几级楼梯那末难熬。我不由得打电话问他：“两个地方隔了一万多千米，你一个句号就打发了，分歧适吧？”对方很欠美意义，自嘲正直，连哄媳妇儿都像打报告，更不用说什么铺垫伏笔过渡了。
后来，我们见过一面。有了先前的领教，我以为是个胡茬大汉，还特地多揣了点烤肉钱。成果是个圆脸胖子，白白净净，特能说，整一脱口秀演员。我们聊了一整晚，话题上溯至宋代，横扫到巴西。
当意想到我们快聊出外太空时，我倡议停下复盘，看看我们是若何神不知鬼不觉“转”了这么多话题的。这一捋，一条自然顺滑的逻辑链就出来了：我们从现代文学聊到古典文学，自然少不了唐诗宋词。诗词中尽是生活，继而聊到大宋国技蹴鞠，因而脑洞一开：假如宋代举行天下杯，中国能不能踢过巴西？结论是老祖宗稳拿冠军。但一想到眼下的国足，悲从中来，又骂了半个小时……
这作者也感觉奇异，大叹：“如果写文章也能转得如此顺溜该多好啊！”这声感慨，我在尔后的编辑生活中也听到很多。
这最少说明两个题目：每小我都是天生的转场高手；一流的转场应轻工致妙，给人一气浑成、畅快淋漓之感。这些既是技能，更是把戏，奥秘无他，善“借”而已。



Photo by Tima Miroshnichenko

善“借”

阿谁滔滔不绝却行文僵硬的小胖作者，为啥纸里纸外判若两人呢？依我所见，非本性而至，而是堕入思维误区，以为转场过渡需要某种天生细致的特质或精算师般的脑子——否则，那些高手怎样都像有轻功，跋山涉水却如履高山呢？
这类错觉并很多见，淤积久了就带来挫败感。很多新手感觉转场很难且不成捉摸，终极来来去去只会用“十年前”“十年后”“接下来”“然后”“很快”来强行粘合句子段落，成果读起来满嘴毛刺，实在是治标不治标。
我们来看看大神是怎样做的。张爱铃在小说《金锁记》中有段典范的转场，常进入写作课堂的教案:

风从窗子里进来，劈面挂着的回文雕漆长镜被吹得摇摇摆晃，磕托磕托敲着墙。七巧双手按住了镜子。镜子里反应着的翠竹帘子和一副金绿山水屏条照旧在风中往返泛动着，望久了，便有一种晕船的感受。再定睛看时，翠竹帘子已经褪了色，金绿山水换了一张她丈夫的遗像，镜子里的人也老了十年。
——《金锁记》，张爱玲

小说配角是曹七巧，平生陷于愿望的牢狱，终成封建礼教和金钱桎梏的牺牲品。因时候跨度大，若何不着痕迹转场过渡，是行文一大考验。
上述一小段，风还是那阵风，镜子还是那面镜子，帘子屏条仍在。这些景色物件贯串了前后十年，就是最好的“跳板”。作家只需顺势一跃，便可悄悄盈巧地将时候向前推一大段。



《金锁记》话剧剧照

这个转场很好诠释了何谓善“借”，借人，借物，借画面，借情感，借逻辑甚至借一切。反过来，假如很是直白地写“工夫似箭，仓促十年”，就很是决心了，像是用大喇叭当街喊：“留意了，我要拐啦！拐啦！”且不说美不美，首先就相当尬。
找到关联点

建立善借思维只是第一步，若何借才是大学问。需转场过渡的情况千万万，穷举是不成能的，必须把握其底层窍门，才能由此及彼、举一反三，其中“关联”二字是焦点。
先看最小单元句与句的过渡。韩愈有言：“文从字顺各识职，有欲求之此其躅。”意义是字句通顺妥帖、各司其职，是前报酬文之道。这其中，关联词功不成没。
用关联词来增强行文逻辑，王小波是妙手，其独占的诙谐文风，即使一本端庄地乱说八道也魅力非凡，如小说《黄金时代》的开首：

（陈清扬）她要会商的事是这祥的：虽然一切的人都说她是一个破鞋，但她以为自己不是的。由于破鞋偷汉，而她没有愉过汉。虽然她丈夫已经住了一年牢狱，但她没有偷过汉。在此之前也未偷过汉。所以她简直不大白，人们为什么要说她是破鞋。假如我要抚慰她，并不困难。我可以从逻辑上证实她不是破鞋。假如陈清扬是破鞋，即陈清扬偷汉，则最少有一个某报酬其所偷。现在不能指出某人，所以陈清扬偷汉不能建立。可是我偏说，陈清扬就是破鞋，而且这一点毋庸置疑。
——《黄金时代》，王小波

这一段既叙事又讲理，荒诞之余却不乏理性精神。虽然……但，由于，而，所以，假如……则等关联词散布其中，让句子间逻辑慎密，环环相扣，读之不但顺滑，还甚有情味。
句句过渡相对好办，段落与章节才是重点，也是发挥空间最大，最考设想力的环节。但不管变化若何乱眼，我们只需记着一个要诀：找到高低文的关联物（点）。



过渡要长于借力打力

这有点像太极拳里“借力打力”的原则，用一切可操纵的事物（包括物资的和精神的）来移形换影。例如《百年孤独》的开首，就是借时候来摆渡：

多年今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眼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阿谁悠远的下午。那时，马孔多是个二十户人家的村落，一座座土房都盖在河岸上，河水清澈，沿着遍及石头的河床流去，河里的石头滑腻、雪白，活象史前的巨蛋。
——《百年孤独》，加西亚·马尔克斯

作家安身此时，用“多年今后” 和“阿谁悠远的下午”悄悄实现场景转换，不但把未来、曩昔、现在三种时态完善融合，还埋下了悬念。
还有用空间摆渡的，典型如《呼兰河传》里的一段：

我拉着祖父就到后园里去了，一到了后园里，立即就另是一个天下了。决不是那屋子里的狭窄的天下，而是宽广的，人和六合在一路，六合是何等大，何等远，用手摸不到天空。而地盘上所长的又是那末富贵，一眼看上去，是看不完的，只感觉眼前鲜绿的一片。
——《呼兰河传》，萧红

我拉着祖父一路走，现实上是为读者带路。当空间从屋内切换到后园，新的故事舞台就展开了。
万能的空镜

假如你感觉“关联转场法”仍然有点难或情况实在辣手，还有万用招——空镜转场法。简单说就是经过情况特写，“偷换”到新的事务某人物上去。



路遥在长篇小说《普通的天下》里，就屡用空镜转场：

原西河对岸的山湾里，桃花又一次红彤彤地盛开了。河两岸的缓坡上，刚出地皮的青草芽子和枯草夹杂在一路，黄黄绿绿，显出了一派盎然的朝气。柳丝如同少女的秀发，在春风中摇摆。燕子还不见踪影，它们此时大要还在北返的路上，过一两天就能飞返来。原西河早已消除了坚冰的禁锢，欢娱地唱着歌流向远方……可是，田润叶坐在原西河滨的草坡上，心里仍然是一个严寒的冬季。
——《普通的天下》，路遥

空镜里的春季和人物心里的冬季既是对照，也是转场。之所以说它是万能大招，由于情况比具体的链接物（点）要广宽，像个大舞台，留足跟尾空间，自然好轻松转身。
不管用什么方式，转场过渡的频次都要适度，不能把读者转晕了头。就像许荣哲在《小说课》中所说：“在适当的高度，在读者完全没有发觉的时辰，标致且流利的一跃，才能激起最少的水花，获得最多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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